讀《紅樓夢》偶記一則—關於謎語「海燈」和「更香」 - 紅學研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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讀《紅樓夢》偶記一則—關於謎語「海燈」和「更香」

普及本《紅樓夢)第二十二回「制燈謎賈政悲讖語」中,獨無惜春謎語。查對了「百二十回本」系統的三個版本,都是如此。197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北京第3版的「校記」摘要舉例裡,亦無隻字片語涉及此謎。    

    相反地,在「八十回本」系統的三個版本中,均有惜春的「海燈」一謎。如《紅樓夢八十回校本》(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北京第1版),在探春的「風箏」謎語後,即是惜春的謎語「海燈」:

    前身色相總無成,不聽菱歌聽佛經。莫道此生沉黑海,性中自有大光明。    

據《脂硯齋重評石頭記》(人民文學出版社1974年影印16開抄本),在惜春謎語句頂上有〔庚辰(1760年)〕的朱墨批云:「此後破失,俟再補。」下注云:「此惜春為尼之讖也。公府千金,至緇衣乞食,寧不悲夫!」又:《戚蓼生序石頭記》(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年影印排本),於惜春「海燈」上眉批云:「惜春一謎,是書中要詣,今本刪去,極謬。」    

由此可見,惜春「海燈」一謎是書中重要情節,以在普及本正文中予以補出為是。或者,按照普及本「整理」原則:「但遇有異文過於懸殊,或者字句所差雖然有限而關係情節內容並能涉及到思想性,藝術性的淺深異同時,就一併作出校記,以備參考」,也應該在回末的「校記」摘要舉例裡,予以注出,以便讀者參閱。    

此外,普及本的「更香」一謎是黛玉之作,而「八十回本」則是「寶釵之作」。《脂評》在回末有〔庚辰(1760年)〕的總批云:「暫記寶釵制謎雲。」又注云:「此回未成而芹逝矣。歎歎!丁亥夏,畸笏叟。」(按:丁亥是1767年,畸笏叟寫這條批語時,曹雪芹已經死去三年了。)又:《戚序》在「更香」上有眉批云:「賈政心內沉思十數句,今本無。寶釵一謎,今本改為黛(玉)作,不知作者本意在寫賈氏失敗之先兆,故作謎者為賈氏四姊妹及寶釵,以五人皆賈氏之人也,黛(玉)非賈氏人,是以無謎。」    

根據兩種不同系統的版本,相互比較,還是應以今刊普及「百二十回本」改得為好。如黛玉的謎語「更香」: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朝罷誰攜兩袖煙?琴邊裊裡兩無緣。曉籌不用雞人報,五夜無煩侍女添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焦首朝朝還暮暮,煎心日日復年年。光陰茬苒須當惜,風雨陰晴任變遷。

《脂評》在〔甲辰(1784年)〕批云:「此黛玉一生愁緒之意。」寶釵的謎語「竹夫人」: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有眼無珠腹內空,荷花出水喜相逢。梧桐葉落分離別,恩愛夫妻不到終。

亦有《脂評》在〔甲辰(1784年)〕批云:「此寶釵金玉成空」。這都比較貼切黛玉、寶釵兩個不同人物的身世的。    

至於「八十回本」系統的版本之所以把「更香」一謎訂為寶釵之作,似是由於《脂評》在〔庚辰( 1760年)〕的批語。《脂評》的「暫記」二字,可作兩種理解:一是由於「破失」而「暫時記憶」起來,已經不甚確切了;二是指出作者的初稿尚待推敲、商榷,並非就是作者最後的定稿意見。故笏叟於曹雪芹死後三年批云:「此回未成而芹逝矣。歎歎!」因此,如果根據《脂評》的「暫記」之辭,就確指為作者最後的定稿意見,殊覺未妥。    

《戚序》則系曲為之說,未免牽強。如認為「作謎者」只是「賈氏四姊妹及寶釵」五人,這不僅排斥了黛玉,而且將寶玉、賈環、賈母、賈政等人,也都一概排斥於「賈氏之人」以外去了。這顯然是不合書中所描寫的事實的。又如認為「黛(玉)非賈氏人,是以無謎」,也是不能自圈其說的。只要稍稍細讀此回,就不難理解:當時元春以貴妃之寵,首倡其事,賈母又以一家之尊,踵事增華,賈家眾兒女更是推波助瀾,競相製作春燈謎語。在這種典型環境中,像黛玉那樣一位才華卓越,目下無塵,鋒芒畢露的賈家嬌客,全書的主要典型人物,難道可以欣逢盛會,不與其事,斂手「無謎」?這於情於理,都是難以設想的。    

然而,《戚序》指出制燈謎的主旨,「作者本意在寫賈氏失敗之先兆」,卻有見地,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《紅樓夢》所描繪的沒落封建貴族階級的精神狀態。惜春的「海燈」一謎,也是這種沒落封建貴族階級的精神狀態的一個側面寫照。總之,這回裡的所有「謎讖」都應作如是觀。但這些「謎讖」卻又表現了地主階級的唯心主義「宿命論」。這也正是作者的局限性的具體反映,是需要我們有批判、有分析地去注意閱讀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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